99番外四
◎冬日与夷狄交战篇◎
一
这是边关与夷狄交战的第三个月。
原本双方签订停战合约后井水不犯河水,已经相安无事了数年，不曾想三个月前突然传出夷狄老可汗病重的消息，随后便是三王子上位,雷厉风行地做了入侵大夏的决定,这一场战役便这么突如其然地爆发了。
事情来得突然，好在边关也不是全无准备，才不至于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。
经过数年的休养，夷狄逐渐恢复了元气,老对手撞上,双方打得势均力敌。
然而今年的冬天来得异常迅猛，天气寒冷，若不能尽早结束战争，受苦的不过是更多的士兵和百姓。
岁弊寒凶,雪虐风饕，空旷的山谷间，白茫茫一片,渺无人烟,唯有凛冽的寒风刮个不停。
坐落于其中的白色军营帐篷渺小得几近于无,身着盔甲的士兵来来往往，吴极行走在其中，因寒冷搓了搓手，一边走一边往手心哈了口气。
迎面走来一队推着推车的小分队,吴极擡手免了他们的行礼，随口问了一句：“军饷送来了？”
士兵脸上难掩喜色：“朝中送来的粮草昨日便到了，这是少夫人派人送来的！”
“哦？”
说到这吴极的兴趣就来了,他停下脚步,绕着推车走了一圈,“怎的这次才用了三个推车，少夫人可有说送的是什么东西？”
士兵摇头：“不知。”
见问不出什么东西，吴极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。
他现在要去巡视校场，一会儿再去大将军营帐那里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物资就行了。
纵使他的几个老哥哥们经常不当人，奈何少夫人送来的东西向来都是分好份量的，有大将军在一旁看着，他也不用担心被其他副将昧了去。
走了两步，吴极不经意一个回头，疑惑地发现这个队伍朝着的方向竟不是往大将军的营帐。
他连忙转头快走几步，叫住那几个人：“这些物资怎的不是送往大将军的营帐？”
还是方才回话的那个士兵，他道：“吴副将，这些东西全都是要拿去给少将军的，咱们哥几个寻思不如直接送去少将军的营帐，也省了许多工夫。”
听了这话，吴极不乐意了，他皱起了眉头：“怎么就全送给少将军了？其他营呢？都没份？”
答话那小士兵挠了挠头，似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，只道：“边关的管事便是这么说的，小的几个只管做事，确实不知其中缘由。”
吴极没说什么，让他们走了。
站在雪地里，吴极越想越气，本来要去往校场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开，一张口语气酸溜溜的：“不行，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擡脚就朝那几个士兵追了过去，士兵们在吴极压迫性的目光下战战兢兢走了一路，好不容易看到少将军的营帐，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这口气却在看到营帐外齐聚的将军和副将们时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：这下糟糕了，仅一个吴副将就这么难缠，这下可好，所有副将都来了，这可如何是好？
被围在中间的谢卫国此时同样很是头疼：“玉儿都说了，往后的物资少不了你们的，只是城内当下的库存不多，这才做了一批先送过来。”
“是是是，少夫人如何待咱们咱们心中自是有数的，只是这不是好奇给景珩送的什么东西嘛！”
“就是就是，将军为何总把哥几个当贼防，咱们几个像是那种人吗？”
听到这话，谢卫国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，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了数十年，他还能不知道兄弟几个心里在寻思啥吗？
此行来看看是何物不假，当然，若是能匀出几件分给他们就更好了。
一群人围绕着这些包裹拆还是不拆展开了激烈讨论，修罗场一触即发，就在这时，旁边小士兵的一声惊呼将众人拉回了现实：
“——少将军回来了！”
一身戎装的青年翻身下马，任由士兵将马匹牵走。
他的神色淡淡，不紧不慢朝众人走来。
若说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他营帐前时谢景珩还有些疑惑，但在看到那堆被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后，这个疑惑便变成了了然。
这种大戏每逢这种时候便会上演一次，他就算再不习惯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了。
“哟，景珩来了！”
“嘿嘿少将军，快让我们看看，少夫人又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？”
谢卫国站在一边，虽未言语，但看脸上的神色，显然也很是好奇盛玉这次送来的是什么东西。
谢景珩点点头，便有人去拆那些包裹。
因为包装得过于严实，拆开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工夫，几个副将看得着急，也加入了拆包裹的队伍中。
手上的触感软乎乎的，就在众人纷纷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，最里面那层包装被拆开，露出成百上千件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棉衣来。
吴副将没忍住，伸出手去摸了摸，只摸到一片柔软，棉花蓬松，衣料顺滑，只是看着都能想象到穿上后该有多么暖和。
这些棉衣都是盛玉仿制现代军大衣的模样制成的，考虑到士兵作战时在外还需要穿上一层皮甲，在保证保暖性能的同时，尽量将棉衣制得轻薄以免影响他们的动作。
一旁的吴副将就差把身上的盔甲脱下直接把棉衣往身上套了：“这东西好啊，摸着就暖和。”
其他副将们也不遑多让，一个个都看得十分眼热，拿起棉衣就往自己身上比划，简直爱不释手：
“确实好，如今天气越发冷了，我都担心往后的日子怎么过。”
“今年的冬日冷啊，弟兄们一个个冻得都打哆嗦，拿什么跟夷狄打？”
“多亏了少夫人，几次送来物资，这次送的东西还这么救急，我刘霁把话放这了，少夫人就是神仙下凡，谁敢说不是我跟谁急！”
将棉衣拿在手上欣赏了好一阵，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回去，赵副将瞥了眼谢景珩，语气酸溜溜的：“还是少将军好福气。”
这棉衣吴极是真喜欢，他悄摸摸凑到谢卫国身边：“将军，真没得商量？”
谢卫国摇头。
得，吴极把棉衣往车上一放，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，一扭头，走了。
速度极快，生怕自己会反悔。
其他副将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，便也都散了。
只是离开时那眼神，怎么看怎么不舍，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，还以为是要经历什么生离死别的大场面呢！
谢卫国还留在原地，看了看那几车棉衣，他也眼馋。
凑到儿子身边：“玉儿来信怎么说？”
谢景珩瞥了自个父亲一眼，语气平静：“阿玉说了，这次送来的棉衣数量是严格按照长/枪营的人数来的，多一份都没有。”
顿了顿，他又道，“不过后几日的棉背心可以期待一下。”
谢卫国一愣，反应过来后脸上顿时一喜：“玉儿当真是这么说的？那就好那就好……眼看着大雪将至，你老爹我这心里那叫一个愁哟，这下可算有了着落，老刘说得没错，这都多亏了玉儿。”
“你小子到底是何德何能，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？”
说着，谢卫国啧了一声，突然一脸严肃看向了谢景珩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咱们老谢家欠玉儿的是还不完了，你日后若是敢对玉儿不好，或是敢朝秦暮楚……”
迎着谢卫国想刀人的眼神，谢景珩不慌不忙地点头：“这是自然，儿子这辈子仅阿玉一人便已足够。”
谢卫国这才满意点头，虽然他信得过儿子的人品，但也不妨碍他敲打几句。
别的不说，他们老谢家的人最是专情，认准了一个人那是到死也不会变。
——比如他和夫人叶怀兰，就是其中的典范。
看着茫茫白雪，谢卫国叹了口气：“……这段时间着实是辛苦玉儿了。”
物资一次次送下来，想也知道需要耗费多少精力。
谢景珩知道的还要多一些，之前送来的罐头那些城中还有存货，除了留下少部分供应商品出售的量，其余的都送来了关外；棉衣的制作却是完全没有准备，战事一打响，盛玉便缩减了东街其他厂房的人力，全力支持纺织厂的工作，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制出一批棉衣来……
他也曾写信回去让盛玉无需如此辛苦，她却在回信中写道：为战事贡献出一份力量是她与边关百姓共同的愿望。
透过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，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身材纤细，眉眼间却常带笑意的女子身上所体现出的强大力量。
谢景珩一直都知道，他的夫人，从来都不只是“小女子”而已。
想到这里，谢景珩满是倦意的眉目间似乎也因染上的一丝柔情放松了稍许：“儿子明白，稍后便写封信回去。”
不待细看，又见他端正了神色：“儿子此次出征，除了歼灭夷狄军一处老巢外，还打探到了一些新的消息……”
谈到正事，谢卫国的表情也严肃起来，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营帐内走去。
身后白雪飘扬，如柳絮般纷纷扬扬洒下，霎时便染白了一寸又一寸土地。
本该令人胆怯的冬日，此时却因那些棉衣而徒增了几分胆量，手上的触感绵软，身子暖和起来，心也热了。
二
这次的小战役持续了半月有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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